斗魚虎牙的錢途陌路

8月的中旬，斗魚和虎牙悄悄發了第二季度的財報。

斗魚的MAU達到了6000萬，虎牙的MAU達到7700萬，都有增長，但已緩慢孱弱。

這是斗魚虎牙合并受阻之后，兩家游戲直播公司發出的第一份財報。虎牙還有上行的態勢，斗魚已墜入下落的區間。

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時移勢易，資本已經不再熱衷于游戲直播的賽道了。

曾經一呼百應，如今門可羅雀，游戲直播的結局似乎已經注定。

今天，我們講三個有關游戲直播興衰榮辱的故事。

燒錢的平臺

陳少杰將A站的生放送(日語詞匯，就是現場直播的意思)剝離出來改名斗魚的時候，或許已經預見到了今后的直播修羅場。

從斗魚成立算起，它曾經面對過四個可怕的對手。

第一個對手是虎牙的前身YY游戲直播，YY是歡聚時代旗下的產品，2005年歡聚時代就成立了，2012年已經在納斯達克上市。2014年斗魚成立的時候，它已經是泛娛樂直播的巨頭。

陳少杰成立斗魚后，做了一次出色的營銷。他承諾給LOL民間高手冠名獎勵，兩天下來，七成以上的高分玩家ID前全都加上了斗魚的前綴，斗魚順勢花了400萬簽下這些主播。

無人知曉的斗魚短短時間日活翻了10倍，在百度熱搜第一上掛了足足三個月。但更重要的是，資本嗅到了游戲直播的錢途，紅杉資本迅速給了斗魚2000萬美元的A輪融資。

有了錢之后，斗魚更加生猛，2015年的時候，不到兩個月時間就花了6000萬從虎牙挖走了6大主播。

第一場戰事，斗魚偷襲虎牙成功，彼時虎牙以泛娛樂直播為主，游戲直播不夠重視，以至于旗下主播紛紛被挖走，讓虎牙數年都沒有喘過氣來。

第二個對手是龍珠直播，來自騰訊旗下。

不管是那時，還是現在，所有的游戲都繞不開騰訊這一巨頭。龍珠直播的成立，讓人們摸不準騰訊的用意。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確認的：沒有誰，愿意和騰訊正面開戰。

龍珠的攻勢異常兇猛，其迅速挖角斗魚LOL的主播，挖不到也要把價格抬上去。龍珠這期間募集了5.78億元用來簽主播，而斗魚不甘示弱，募集了約6.5億元。

當時龍珠的形勢大好，斗魚前20的主播中，龍珠搶走了9個。但龍珠沒想到的是，2015年自己還在高歌猛進，2016年就因為下一個對手的入局而節節敗退，最后賣身蘇寧徹底出局。

這個對手叫做，熊貓TV。

如果在2016年問：“你覺得哪個直播平臺能活到最后?”估計有很多人都會想到熊貓TV。

2016年，萬達太子王思聰成立熊貓TV。首富之子加娛樂圈紀委的天然流量，將熊貓TV短短時間就推到了行業前三。

王思聰搶主播是不計成本的，首批挖到的SKY李曉峰，PDD都是斗魚虎牙的頭部主播，王思聰通通開出了千萬年薪。

王思聰當時放話，主播的違約金都由熊貓直播支付。當時的網上動輒就是熊貓TV賠付天價違約金的消息。

而此后，熊貓TV繼續在燒錢的路上一去不回頭，2015年成立當年燒了5000萬元;2016年虧損5億元;2017年虧損8億元;2018年都沒做報表，虧損約在12億元。

熊貓TV的猛烈攻勢也順利將其他平臺拉下了水，其他的幾家平臺，比如龍珠，就輕易被拖垮，從游戲直播的兇狠沙場上認輸退出。

但最后，熊貓TV還是破產了，它的破產和兩次融資的失敗有著必然的關聯。

2016年9月，熊貓直播宣布A輪融資，領投方為樂視，可是沒多久，樂視被爆欠款，賈躍亭跑路，熊貓TV沒收到樂視的一分錢。

2017年5月，熊貓宣布10億元的B輪融資，由興證資本、漢富資本領投，可沒多久，萬達出了事，瘋狂甩賣海外資產。投資機構紛紛毀約，沒給熊貓打錢。

另一邊，虎牙和斗魚卻依靠較為穩健的盈利模式，同時得到了騰訊的投資，解了資金斷裂的燃眉之急。

關于破產的熊貓TV，歸根到底是盈利模式出了問題。王健林有一句話說得很好：“商業是很辛苦的，賺的利潤就像刀片一樣薄，找不到盈利模式，這是無法支撐長久生存的，不能光靠講故事。”

熊貓TV破產后，斗魚只剩下最后一個對手，也是最初的那個對手——虎牙。

或許是游戲直播已經快到終場，又或許是資本方的要求，斗魚和虎牙紛紛開始了上市計劃。而由于虎牙的營收更好，背后又有上市公司的經驗，虎牙更快地達成了上市計劃。

也是這之后不久，傳出了騰訊撮合虎牙斗魚合并的風聲。從這個時候開始，明顯感覺那個斗敗了無數敵人的斗魚，慢慢喪失了斗志。

他似乎坦然地接受了騰訊的要求，將成為虎牙私有全資子公司。

此前，斗魚對游戲比賽的版權必然會爭個頭破血流，而現在卻退出了很多版權的競爭，比如今年DOTA2僅有的兩個世界級major賽事，就拱手送給了虎牙。

現在看斗魚，頗有種銳氣少年，中年遲暮的感覺。沒有了資本的號角，斗魚也終于斗不動了么?而反壟斷的禁令，卻讓斗魚連賣身的資格都不再享有。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斗魚虎牙正在悄悄退場。

待價而沽的主播

第二個故事關于主播，是一位名叫囚徒的爐石傳說主播的自述。

囚徒是最早的一波游戲主播，在A站做生放送的時候，就簽了直播的約，最開始一個月掙5000塊，后來播得好了，才漲到了8000塊。那個時候，沒人想到直播會變得那么瘋狂。

不久后，斗魚從A站獨立出來，囚徒也跟著進了斗魚。

也是這時候，做游戲直播的平臺多了起來，17173找到了囚徒，開了一萬五的月薪。囚徒覺得做直播的話，斗魚感覺更好，就繼續留在了斗魚。

斗魚不知道怎么，了解到了17173挖角囚徒的消息，也給囚徒漲工資到了一萬五。

不久后，戰旗直播也聯系上了囚徒，戰旗的老大跟囚徒聊了五個小時的情懷，最后的價格是50萬元的簽字費和5萬元的月薪，囚徒跟戰旗簽了一個意向合同。

跟戰旗聊完后，囚徒回去就給斗魚找茬，直言斗魚不重視爐石傳說，不給推薦位，不幫著宣傳。

矛盾發生后，斗魚CEO陳少杰直接找到囚徒。

陳少杰說：“這么吧囚徒，我們知道核心的矛盾，不是我們不給你推薦位，即使我們把這些問題都給你解決了，你還是要走，你直接說多少錢吧?”

囚徒特意提高了價格，說：“戰旗給我的是簽約費80萬元和工資8萬元。”

陳少杰答應了，直接匹配了簽約費80萬元和8萬元工資。

再后來，資本把主播的價格炒得更高了，囚徒的工資也漲到了12萬元一個月。

這個時候，王思聰還沒有成立熊貓TV，但是正在組建IG爐石傳說戰隊。王思聰想要以10萬元的簽字費，簽約囚徒。

囚徒和王思聰在上海見了一面，很快40萬元就到了囚徒賬上。囚徒很詫異，不是說十萬么?王思聰卻說：“你當初說的不是這個數嗎?不用打回來了，就放你那。”王思聰的仗義疏財，俘獲了囚徒的心。

這個時候，斗魚方面也針對囚徒做了一定的打壓，和流量的限制。囚徒感到心里不平衡，所以熊貓TV成立的時候，囚徒成為了第一波跳槽去熊貓的主播。

當時各大平臺搶人，第一波跳槽的主播簽約都是千萬級別的，王思聰讓囚徒來熊貓TV，先跟公司簽個300萬元的合約，剩下的700萬元自己補給他。

囚徒覺得王思聰不會騙自己，就按熊貓的要求走了。結果沒想到，最后成了自己背負720萬的違約金。

這個時候，囚徒因為信任王思聰，成為了王思聰挖角斗魚爐石傳說主播的的主要助手。

囚徒說：我沒有見過一個高尚的人，因為每個人都至少簽了三次合同，那些人去熊貓不是看上我囚徒的面子，是真金白銀擺在他們面前，第一波跳槽的主播簽約都是千萬級別。

第一波，龍珠先去斗魚挖人，主播們紛紛都簽了龍珠。

第二波：他們又覺得龍珠不是很好，沒有校長辦的熊貓靠譜，又知道囚徒和校長比較熟，他們就都去找囚徒說想要去熊貓，在囚徒的幫助下，這些人就又改簽了熊貓。

第三波：斗魚又把這些人都找回去，談了一次，又提高了一次工資。

第四波：熊貓再次把這些人找回來，又談了一次，再提高了一次工資!

當時在平臺搶人大戰的時候，各家平臺大主播紛紛停播，待價而沽。粉絲們，也樂于助力，推動主播拿下更高的簽約費，與有榮焉。

此后，囚徒在熊貓TV度過一段挺美好的蜜月期，也有一定的自我膨脹，覺得自己能慢慢進入到管理層，可是直到熊貓TV的突然破產，打碎了一切。

熊貓TV破產，囚徒跳槽的違約金自然不會幫忙付了，工資也兩個月沒有支付了。囚徒無奈之下，只能去了虎牙，做一名戶外主播，自行還債。

資本的洗滌下，無人幸存。殺紅了眼的主播，終于在資本的洗牌下，退出了舞臺。曾經他們萬眾矚目，如今，也慢慢回歸平凡。

沒有什么主播是永遠的超人，他們知道自己是名利場上的棋子，可還是因為天價的報酬，甘為馬前之卒。

短命的“皇帝”

最后一個故事，是一名觀眾的故事。

斗魚能在直播大戰中幸存，離不開其比較穩定的收入，而其收入優化又和其“貴族系統”離不開關系。

總的來說，貴族系統，就是觀眾的分層，通過充值消費，將觀眾區分開，沖得多的，有公爵、伯爵、皇帝等等頭銜，進出直播間的時候，都有特效。

尤其是皇帝，斗魚工作人員和大小主播，都要尊稱對方一聲“X皇”，直接享受人上人的待遇。皇帝的價格為一個月12萬，不是土豪，確實玩不起。

2018年12月31日晚上，斗魚主播旭旭寶寶的直播間里，突然跳出了一則粉絲開通“皇帝”的通知。

名叫‘HAC無聊’的用戶，直接從4級成為了滿級用戶。

“不能再叫‘無聊’了，應該是我‘無聊哥’!”旭旭寶寶開心得直拍桌子。

無聊哥，詮釋了什么叫做有錢任性，直接讓旭旭寶寶登陸他的賬號，隨便刷禮物給粉絲送錢。錢對無聊哥來說，似乎只是個無聊的數字。

很快，無聊哥在整個斗魚區散出了數不盡的鈔票。

在裝機區，他說要定制幾臺十幾萬的頂配電腦，裝機主播就差跪下叫爸爸了。

在LOL區，某位LOL主播，專門為“無聊哥”買了個30級的號，改名“無聊哥天下無敵”，打起了排位，一路沖到鉆石。

LOL解說娃娃得到了無聊哥的新年紅包，特地發微博致謝他。

更厲害的是，他不但為RNG戰隊所有開播的隊員每人送去幾十發超級火箭(每發2000人民幣)，還說，如果RNG奪冠，會送隊員們一人一輛布加迪威龍。

2019年1月1日，無聊哥給每個他駕臨的直播間，都帶去了少則上萬，多則幾十萬的紅包雨。

所有人都在猜測他的身份，誰也猜不出來。

即使是當年的首富之子王思聰，也沒這么撒錢的道理。

然而，無聊哥，卻在“稱皇”的第三天消失了。斗魚宣布，“HAC無聊哥”利用系統漏洞盜取魚翅，賬號已經被封停，斗魚也已報警。

而無聊哥利用漏洞刷給主播們的禮物，也被斗魚追回。

天上哪有掉餡餅的好事，一朝稱皇，一朝落草，如夢亦如幻。

旭旭寶寶在魚吧發了個貼子，只寫了一句話：“白喊了幾天哥，我哭了，你們呢?”

LOL解說娃娃也發了條微博，“白他娘的高興了，錢都想好怎么花了”。

有錢的時候，誰都是大爺，沒錢的時候，連以前拍馬屁的話，也想要追回。

直播的眾生相，就是金錢的名利場。

在游戲直播的收入端，十分之二的土豪貢獻了八成的收入，而其他人，不過是流量當中的一小分子。

而這些土豪，也絕非是單純的傻大戶。有的是把主播當作一個社交平臺，去認識更多的土豪，以探索商業合作。有的以主播作為流量源，做些產品的推廣引流。

還有些土豪，則更加簡單，想要找女朋友，比如之前王思聰與孫一寧的“舔狗往事”便是主播與觀眾之間的一樁隱秘事項。

但往往像孫一寧這樣反抗的為少數，大多數的主播都不肯得罪金主，有不少主播都在成名后與土豪奔現成功，退播結束了自己的流量故事。

而很多游戲主播，也在賺到錢，成了名，和土豪打成一片之后，不再直播，而是將直播賺取的第一筆金，用來投資更好的生意。比如LOL的PDD，和DOTA元老2009便是播而優則商的典型。他們的身價早已不是一個主播的價位可以衡量的了。

對主播來說，土豪觀眾是資源，是上流圈，是拼命想擠進去的天堂。

寫在最后

游戲直播，從斗魚的成立算來，已經7年過去了。

短短七年，多少物是人非，眼見他起了高樓，眼見他樓塌了。平臺、主播、觀眾逐利而來，熙熙攘攘，又在資本退潮后，被人漸漸遺忘。

游戲直播終于到了退場的時候，斗魚是河里的生物，沒見過浩瀚無垠的大海。但它所卷動的巨浪，終究會被歷史記住。

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完了，當行的路我行盡了，當守的道我守住了，從此以后有公義的冠冕為我存留。”

但直播的名利場，戰事殘酷，路遠馬亡，而公義和夢想，似乎也早被金錢蝕去了原本的味道。

現在，資本退潮了，平臺躺平了，主播佛系了，游戲直播的未來又會如何呢?

唯一可以知曉的是，造富神話難以再發生了。但或許，這樣也不錯。

就讓游戲的歸游戲，資本的歸資本吧。【責任編輯/安寧】

來源：奇偶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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