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報道】比特幣“大到不能倒”嗎

美國《新聞周刊》4月9日(提前出版)一期發表文章，題為《比特幣“大到不能倒”嗎?》，作者亞當·皮奧里。全文摘編如下：

就在上一輪比特幣泡沫破裂之前，名媛帕麗斯·希爾頓發行了自己的“數字代幣”，全球的理想主義者和業余愛好者還沉醉于通過新型數字貨幣繞開華爾街、央行和尋常億萬富翁的想法。當時，邁克·諾沃格拉茨剛在紐約市一場加密貨幣會議上作了一通發言。

諾沃格拉茨曾任美國高盛公司高管，后來成為比特幣的支持者，此前他有過很多次類似的演講，聽眾通常是一本正經的金融人士。但那一次他走下臺時，遇到的是一群“千禧一代”，得到了搖滾明星一樣的迎接。“真的是拍照、拍照、拍照。所有人都想要自拍照。有個女孩跑過來，顫抖著問，‘您能簽個名嗎?’這實在太詭異了，”他說，“所以我開始賣出”。

“聰明錢”加持比特幣

這是個明智之舉。及至2019年，作為一種因幣值動蕩而出名的數字貨幣，比特幣已跌到不足4000美元。然而，近幾個月來，比特幣再次進入暴漲通道，從去年9月的1.1萬美元，漲到12月的2.4萬美元，今年1月突破4萬美元，直至3月觸及6.1萬美元。這一價格是2017年峰值的3倍多，也是2019年最近一次谷值的19倍，引發眾人對新一輪泡沫的擔憂。

但這一次，至少在一個方面事情有所不同：推動加密貨幣上漲的不只是烏合之眾，金融機構也為比特幣火箭加注了大量燃料。

由于利率始終徘徊在零左右、政府推出數萬億美元的新冠刺激計劃、股價飆升至部分投資者認為荒唐的水平，企業領導者和機構投資者越來越迫切地希望為資金找到安放之處。今年2月，特斯拉首席執行官埃隆·馬斯克、世界最大的資金管理機構美國貝萊德公司，以及銀行業巨頭高盛公司和摩根士丹利公司等投資大鱷均表示計劃開展比特幣交易，并代表部分客戶投資比特幣。

“聰明錢”入場對比特幣等加密貨幣的長期存續，以及黃金和政府發行紙幣的未來意味著什么，這仍是引發密集猜測和爭論的問題。政策制定者和經濟學者，包括美國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的查理·芒格和美國新任財政部長珍妮特·耶倫，都已就比特幣泡沫第二次破滅可能造成的不穩定效應發出警告。對于陷入比特幣狂熱的普通投資者，泡沫破滅最終會讓他們的財富完全蒸發，而目前比特幣的市值約為1.78萬億美元。決策者重新談起歷史上的投機泡沫，比如17世紀的荷蘭郁金香熱;談起加密貨幣充當地下犯罪媒介的不光彩經歷;談起比特幣“挖礦”和交易追蹤所需要的能耗。

各國央行紛紛潑冷水

盡管這些擔憂尚未成為現實，但隨著比特幣不斷成長為游離于地方執法部門和央行之外、很少受到監管的獨立貨幣，它會扭曲地方貨幣供應，從而擾亂世界金融秩序，使政府管理經濟的難度增加。大銀行和投資者對比特幣的接納，可能對貨幣和銀行業的未來產生深遠影響，不管影響是好是壞。這就是為什么美國監管者最近對賣出加密貨幣的實體機構提出一連串嚴格的信息披露新規;為什么今年3月印度議員提出，要求投資者在6個月內清算其持有的比特幣等加密貨幣，此后再持有加密貨幣將被視為犯罪。

然而，諾沃格拉茨等加密貨幣的鼓吹者說，冷水潑得太晚了：大局已定，比特幣已經普及。

但并不是每個人都這么確定。美國花旗銀行集團最近發布一份報告說，現在金融世界身處兩種可能的未來之中。花旗分析師說，比特幣“正搖擺于或是得到主流接受或是投機性內爆的臨界點”，“近期的事態進展很可能是決定性的”。

2021年或成生死關口

換句話說，在比特幣豐富多彩的13年歷史上，2021年正在成為意義最為重大的一年。

態度轉變是否足以確保比特幣等加密貨幣得到普及，這仍有待觀察。并不是每個人都深信不疑。美國哈佛大學經濟學家、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前首席經濟學家、金融危機和央行獨立性問題專家肯尼思·羅戈夫說，當前獨特的經濟形勢是由疫情引發的經濟減速所致，因此難以預測未來。

羅戈夫說：“在利率這么低的情況下，想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么有點困難。等到利率最終開始上調時，我們會更清楚。歸根結底，要想讓比特幣具有長期價值——我要強調‘長期’——它的用途就不能只是用一種加密貨幣與另一種加密貨幣交易，就像互換漫畫書或卡牌那樣。”

羅戈夫承認，隨著更多有權勢、有影響力的人買入加密貨幣當作保值工具，即“數字黃金”，西方監管者徹底封殺比特幣變得日漸困難。

羅戈夫說：“這些都是非常有權勢、有影響力的人。但歸根結底，放開無法輕易追蹤的交易不符合公共利益。支持者或許能在短期內收買某些政客，但所有人都在盯著。已經有監管者告訴我，‘你看，眼下這個領域有些創新，一旦我們開始看到國內出現大量交易，就會出手打擊。但眼下，我們要謹慎行事’。”

他相信，最終各國政府都很可能禁止零售機構使用比特幣，同時宣布金融機構接受比特幣為非法行為。

對于監管是否必然收緊，其他專家和曾經的監管者并沒有羅戈夫那么確定。但他們仍警告說，比特幣當前的價格也許無法持續。其中一位質疑者就是美國芝加哥大學布思商學院的金融教授拉古拉姆·拉詹，他曾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經濟學家、印度儲備銀行行長。2005年，他率先對美國金融系統不斷增加的風險發出警告，幾年后次貸泡沫破裂似乎應驗了他的警告。

拉詹說，比特幣和其他加密貨幣“日漸被視為這樣一種資產類別，僅僅因為有人認為它們有價值，它們才有價值。在某種程度上，它們具備了經濟學家稱為‘泡沫’的某些特征，也就是說僅僅因為別人認為它們有價值，它們才有價值。這意味著它們很可能大起大落。當人們熱情消退時，它們的價值就可能大幅回落”。

內在基礎價值存疑

不同于央行維持傳統貨幣的價值，沒人負責維持比特幣的價值。拉詹說，比特幣沒有“像黃金那樣的內在基礎價值”。

但諾沃格拉茨堅稱，比特幣勢不可擋。

他說，與其說比特幣是種貨幣，不如說是場社會運動，其擁護者已經超出臨界值。我請他詳細說明時，他向我介紹了視頻《如何發起一場運動》。視頻中，一個只穿短褲、沒穿上衣的男子在芳草如茵的山坡上歡快地獨自起舞，周圍是坐在毯子上的野餐者。他看起來很傻。但很快第二個人過來，有些尷尬地一起跳起來。接著來了三個人，又來了三個人。最后幾乎所有人都在跳舞，看起來很傻的會是誰?是待在一旁不跳的少數幾個人。

諾沃格拉茨在解釋比特幣的“應用軌跡加快”時說，美國企業和華爾街中的大玩家不愿做舞池中的帶頭者，但“現在所有人都加入了舞蹈”。

然而，被一再催問的諾沃格拉茨承認，無法得知支撐比特幣的“社會建構”是否會崩潰。

他認為，眼前沒有這樣的跡象。但如果事情發生變化呢?如果“聰明錢”開始跑步退場，諾沃格拉茨發現自己又一次身處帕麗斯·希爾頓的一群粉絲中呢?他總還可以像上次那樣，賣出大賺一筆。【責任編輯/江小白】

來源：參考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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