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時代網、IT時代周刊編者按】《少女哪吒》在《小時代4》《梔子花開》的強力壓迫下還是上映了。導演李霄峰說:“對于我們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新電影來說,在檔期上,已經沒有什么選擇的余地了,我們無論放在任何一個檔期,都會受到源源不斷的好萊塢大片、源源不斷的國內大片的沖擊,排山倒海地,一浪接一浪地。”然而,為了爭取更多的排片量,拍攝團隊和網友發起了“哪吒保衛戰”的行動。

《小時代4》和《少女哪吒》,哪個才通往靈魂盡頭?
一邊是當今中國最令世界矚目的大都市,一邊是罕有人關注的普通內陸小縣城。這就分開了電影《小時代》和《少女哪吒》的距離。劇中人物的命運也有著同樣巨大的差異。
《小時代4:靈魂盡頭》中有這樣一幕:在被稱為東方時尚之都的大上海,時代姐妹花中的一位跟高富帥中的另一位站在夜色下黃浦江畔忘情地擁吻(對不起,我沒搞懂是哪兩位),而江對岸的東方明珠、金茂大廈只是他們的背景板,璀璨的煙花則是上海舞臺上為這群俊男靚女們開出的光明花朵。
《少女哪吒》中也有一幕放煙花的場景,卻更映襯出人心如深淵,如謎,望之令人眩暈。叛逆的少女“哪吒”王曉冰孤獨一人站在二樓自己的客廳窗前,把饅頭放在嘴邊咬上一口,像一只夢中的白馬那樣咀嚼著,目光越過無法探測的黑夜,看著遠處稀稀落落的幾朵煙花在寂寥的夜空中炸裂,又迅速消散,化為余燼。
《小時代4》和《少女哪吒》是如此不同,甚至會讓我們內心恍惚,然而,這種恍惚感卻是那么真實,即使只是一瞬。或者說,它們宛若迥然不同的兩個夢,一個極盡浮華奢侈,一個讓人悲從中來。

《小時代4》:發生在21世紀的上海,主人公們錦衣玉食、開好車住豪宅,有著控制、擁有和損失數億資產的能量和定力,“天空飄來五個字,那都不是事兒”;
《少女哪吒》:主要發生在上世紀90年代,一個叫寶城縣(拍攝地為安徽蕪湖縣)的江邊小城,人們的生活是樸素的,甚至有時候是貧窮的;
《小時代4》:時代姐妹花和高富帥們,最不在乎就是錢,人生態度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盡還復來;膨脹的欲望并不能填充虛空的內心,當然,便縱有萬般華麗,亦無法填充電影虛空的內心;
《少女哪吒》:兩個少女,一個愛上了軍訓時的教官,教官是個理想主義者,一個愛上了開武館的男孩;其實電影里愛情只是點到為止,更重要的兩個少女的結盟,為了共同的反叛;
《小時代4》:故事并不復雜,人物關系一覽無余,夸張造作、無層次感,時代姐妹花從相守到撕逼,再到互相諒解,最終有個大家喜歡的圓滿結局;
《少女哪吒》:故事也很簡單,講述兩個女主角從十六七歲到三十余歲這段人生,是一個女孩對另一個女孩的回憶,結局是令人悲傷的。人物性格相對復雜,很多人物的命運都像待解的謎;
《小時代4》:這是一個純娛樂化的電影產品,從中可看出制作者對大眾趣味的迎合,畫面是精致的,然而影片風格是含混不清的,什么都可以往里邊;
《少女哪吒》:這是一部關注現實生活的電影,但卻不是現實主義電影,它“以審美和塑造人物為第一目標”(李霄峰導演說),關注人的內心和命運。
……
總的來說,《小時代4》是浮于生活之上的,那不是一種真實的生活,而是刻意偽造出來的虛假生活。華服沒有溫度,美食味同嚼蠟,人物的悲歡離合也并不深切;它一如既往地沒有靈魂,更枉談什么“靈魂盡頭”?所有感受均止于皮膚表層和眼腺處。而《少女哪吒》盡管并不完美,但卻是一部誠摯之作,導演試圖觸動人們的心,他也真的做到了。

《小時代4》的票房風暴與“哪吒保衛戰”
有影迷問導演李霄峰:《少女哪吒》選擇在暑假上映,直接撞擊《小時代4》、《梔子花開》等大IP電影,真的有必要嗎?
李霄峰回答說:“對于我們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新電影來說,在檔期上,已經沒有什么選擇的余地了,我們無論放在任何一個檔期,都會受到源源不斷的好萊塢大片、源源不斷的國內大片的沖擊,排山倒海地,一浪接一浪地。在所有檔期里,其實我們的空間都是一樣的。”
這也是很多中國電影人當前的迷惑和困境。近幾年來,在國內,傳統電影公司設法轉型,各大視頻網站紛紛成立電影公司,尤其是互聯網巨頭BAT也投身電影業,這就更讓電影行業成為跟房地產、股票等類似的“生意”和“賺錢工具”,開口便談如何如何投資電影“項目”,如何如何開發IP……電影當然具有商品屬性,每個導演也都希望影片票房大賣,但這畢竟是特殊的商品,畢竟是一項關乎審美、精神和心靈的事業,若是一味地受到權勢和資本的操縱,或者電影人一味地屈從(或順從)于權勢和資本,形成那種“誰財大氣粗,誰就主導電影拍攝和院線排片”的局面,真不知中國電影以后會怎樣。
為什么說這些?因為這件事正在發生,以后或許還會更糟糕,而所有的中國電影似乎都無法擺脫這樣的環境,畢竟像賈樟柯那樣靠去歐洲影院放映能夠實現自足的中國導演少之又少。看看你所在城市電影院的排片就知道:好萊塢大片的排片量是國內影片無法望其項背的;沒有明星出演、不是大導演拍攝的國產片,又遠遠不如大導演、大明星和大制作;嚴肅電影的觀眾數量又絕對無法跟娛樂、搞笑電影相比。
來看看《小時代4》,還有《梔子花開》這幾天的排片率吧:
《小時代4》于7月9日全國公映。據媒體報道,它擁有首日48.05%的排片率,6.7萬的場次數,票房也高達1.01億;
7月10日:《梔子花開》上映。拿下31.78%排片率,而《小時代4》排片率36.85%;
7月11日:《小時代4》排片率35.91%,《梔子花開》排片率32.79%;
7月12日:《小時代4》排片率37.37%,《梔子花開》排片率33.57%;
7月13日:《小時代4》排片率33.99%,《梔子花開》排片率32.67%;
以上數據均來自網絡,可能統計方和統計方法不同,數量難免有所出入。另,7月14日兩部影片的排片率暫時沒有數據。
(據了解,此次《小時代4》和《梔子花開》都與電商合作,因此兩部影片的排映場次和票房是有電商作保的。這也是高票房的一個重要推力。另外,本月為國產電影保衛月。)
也就是說,這兩部影片每天都搶占了約70%的排片率。而另外的十余部共同上映的影片只占剩余的30%。(值得注意的是,國產動畫影片《西游記之大圣歸來》成為一匹黑馬,實現了逆襲,口碑爆破,票房猛增,7月12日排片率為11.94%)

而《少女哪吒》在院線排片方面處境很糟糕。李霄峰說:“我對票房是沒有預期的。可我確實沒有想到,我們在這個檔期的院線排片的量是這么少,至今我們還是在那0.07%的其他電影里。”
0.07%(還不足)和70%,差別何其大!
于是,一場以保衛《少女哪吒》排片為目的和行動的“哪吒保衛戰”開始了。“我們有什么方法就用什么方法,能召喚一個人,就召喚一個人。”李霄峰說。
“在北京、上海、廣州、南京、蘭州、武漢、合肥、成都、重慶等十幾個城市,熱愛《少女哪吒》的人們包下了50多場電影,有眾籌,有獨當;”
“加入者每天在微博、微信上口耳相傳,他們驅車前往郊區的影院尋找這部電影只為再看一次;”
“在很多影院的門口,都站著包場者的聯系人在等待陌生的觀眾;全國的上百個微信公眾號與上百家媒體不斷為哪吒發聲。”
我也加入了一個約有200位影迷的微信群,感受到了大家在支持《少女哪吒》這件事上是多么熱情、多么團結一致。在這個群里,導演李霄峰還跟影迷們互動了一個小時,聊了很多問題。
然而,這注定是一場螳臂擋車般、卻也絕不會屈服和認輸的對抗,更或者說,電影之外,所有參與活動的人在這一時刻都成了叛逆“哪吒”,其實也不是為了對抗誰,而是在為理想主義和藝術而戰。

“反抗者之歌”,從來不曾停止
在《少女哪吒》上映之前,有個電影界的前輩告誡導演李霄峰:你這個電影會死得很慘。李霄峰問為什么。他說:沒有明星,沒有大導演,沒有大公司,沒有緋聞,不是類型片,你們不等死還等什么?
確實沒什么明星,除了陳瑾老師(曾出演《滿城盡帶黃金甲》、《唐山大地震》等影片)之外,四個最重要的演員(李嘉琪、李浩菲、辛鵬、李歡)都是徹頭徹尾的新人。這也是李霄峰有意為之,這固然也是因為沒錢請知名演員,但更重要的是,“選演員,我的信念是這樣的:無論什么樣的演員第一條必須符合這個角色,其次才能談到形象、悟性、靈氣,演技等,最不重要的是它是否是個所謂的明星。”而明星擔任主演不僅是《小時代4》和《梔子花開》,幾乎是所有影片都會選擇的重要策略。
雖然從業12年,李霄峰完全不是大導演,《少女哪吒》只是他的第一部導演作品。而郭敬明這兩年連拍四部《小時代》,已成為中國最具票房號召力的導演之一了;何炅的知名度也能保證《梔子花開》的票房成績。
李霄峰也不認為《少女哪吒》是青春片。他說:“我不太看青春片,我也覺得青春沒有什么好致敬的。”《少女哪吒》小說的作者綠妖也表達得更清楚:“它無意‘致敬青春’,而是講述了一個少女的結盟,為了共同的反叛。沒有墮胎沒有撕逼、沒有奢華浮夸的場面,甚至也沒有多少愛情,只有純潔堅定的精神同盟。”也就是說,他們并不愿意將《少年哪吒》劃歸到青春片的類型,盡管最近兩年國產青春片是多么火爆,幾乎每上映一部,在票房上就火一部。
現在只要一說到影視劇,必然要說到IP。這其實更多的是炒作出來的一個概念,一個營銷點。因為IP中透露出來的全是金錢的味道,而不是像國外的成熟IP《哈利波特》、《指環王》那樣。并且,大家喜歡跟風,喜歡一窩蜂上:一說奇幻題材就全是奇幻;一說清宮戲又全是清宮戲;而說到青春片又都成了青春片。在很多熱看來,這是“典型撈塊錢拍拍屁股走人類型”。

我也問了李霄峰導演如何看待IP,他這樣回答:“我到現在都沒搞清楚IP到底是什么,如果它指的就是原著小說或者什么,那么我覺得這個對我來說是nothing,因為我覺得電影不是計算機,不是房地產,不是股票,我甚至很抗拒用所謂‘項目’去描述電影,因為我們不是project,而是film。電影是有生命的,項目是沒有生命的,創作是有生命的,IP是沒有生命的。”
從以上這些方面,都可以看出李霄峰是現在所謂中國電影規則的反抗者、叛逆者,是個如哪吒一樣追尋自由的電影人。他也說他羨慕哪吒,有紅纓槍,有風火輪,有三尺紅綾。在聽到前輩的告誡后,他也心生感慨:中國電影,你的骨頭曾經是硬的,而現在已經酥了。
7月11日,即電影公映當天,李霄峰凌厲表態:“我們的反抗早就開始了,從電影籌備的第一天起,從融資的第一天起,從入圍的第一天起,從決定公映的第一天起,從決定為不喜歡這部電影的觀眾辦理退票的第一天起,《少女哪吒》始終在光明正大地走自己的路。”
7月12日,我和朋友去了朝陽區望京一家影院看了上午場的《少女哪吒》,這是放該片的影院中離我居住地最近的一家,大概十幾公里遠。影片結束后,影廳燈光亮起,熒幕上還在播放字幕,而這時幾乎沒有人站起離場,大家都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一聲不響。字幕放到一半,導演李霄峰翻唱費翔的《故鄉的云》響起。直到字幕完畢、熒屏變黑,觀眾才又沉默著離去。這是我在看其他電影時所不曾遇到過的情景。
下場后,我記住了一句電影臺詞,也是李霄峰導演在不同場合說過多次的話:“這世上只有一種活法,就是誠實地活著。”
“叛逆容易,重生很難。”祝愿中國國產電影重生。【責任編輯/梁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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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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